這裡我不想特別去點名台灣的誰誰誰。但我想提醒,在台灣過著安逸小日子的朋友們,一個有關於中共的重要常識。
中共有一句專有術語,叫「摻沙子」。摻沙子這個詞眼的物理意義,台灣人應該不陌生:往拌水泥的沙子裡,摻入一點帶鹽份的海砂;一開始看不出問題,時間一久,就會發現整個水泥的結構從裡面一點點崩壞,到了一個臨界點,整棟房子嘩一下就垮了。
這句話用到現實政治,就是共產黨往想要顛覆的對象,摻進一些乍看之下很正常的潛伏份子。
這些潛伏份子一開始看起來極正常,甚至是很積極地表現出反共的姿態,藉以取得他人的認同與道德整當性。然後他們就有計畫性地在所在的團體裡奪權、奪取鎂光燈、並奪取一些政治符碼的解釋權。
這種事情最容易發生在知識份子為主的新興民主黨派當中。為什麼?首先,知識份子(某非主流歷史學家喜歡管他們叫『士大夫』)是一種嘴巴上凶猛如虎,但行動上溫馴如羊的動物。
一群知識份子兜在一起,其組織力是很差的,日常運作中誰也不服誰,每個人都在繞口令式地堅持自己的無上正確性、抓別人隻字片語中的毛病,然後永遠是開不完的會和達不成的共識。
然而,當其中有積極份子,擺出一副「我就是要橫著走,不服來戰」的姿態時,在場諸位高等知識份子突然不敢唧唧歪歪了,然後就半自願半不願地被積極份子牽著走了。而一盤誰也不服誰的散沙,哪能聚起力量來,把那群凶猛又團結的錦衣衛部隊頂回去呢?
然後你會看到那個被滲透的團體,路線愈走愈奇怪,好像被綁架而身不由己似的。而這些沙子,會開始積極地去「重新定義」一些原本大家頗有共識的政治符碼。例如說「抗中保台」,這不僅是吾等台派的基本信仰,也是國際地緣政治下的現實,照理說大家應該要很有共識才對。
但是被那些積極份子重新定義一番,好像「抗中保台」這句話的意思就突然變得模糊不清了,一下子被網路憤青拿來當成罵人的四字成語,一下子又被積極沙子拿來標榜「我才是真.抗中保台,你們這些人都是假.抗中保台」。
最後,「抗中保台」這個照理說是台灣人最有共識的東西,就在模糊不清當中臭掉了。但要知道,形塑一個共同體,至少需要一個堅定不移的信仰,即便我們不真的能夠說出一套完美的理論來,但至少我們共同在相信一些事情,當信仰變得模糊不清,好不容易有個雛形的共同體,就嘩一聲崩壞了。
然後你就會看到那個原本高喊「抗中保台」的團體,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跟中共合流。
前面講到士大夫容易被牽著走。再來就是為什麼是「新興黨派」?某非主流歷史學家說得好:政治上的原則性,是依靠「既得利益」來維持的。新興勢力就是沒有既得利益,沒有既得利益的人,要拋棄原則性去改變路線,是輕而易舉的。
這有一個比喻:就像一個六十歲的阿嬤,要她突然出軌,拋下丈夫、孩子和財產,這損失太大,是很低概率的事件。但對於一個十八歲的小姑娘,要她交幾個男友、甩幾個男友,又哪算得上回事呢?
「既得利益」在大家嘴裡說出來好像髒話似的,但事實上它是一個社會得以穩健持續運作,不能缺少的穩定器、是必要之惡。所以一個有若干既得利益在的團體,即使摻沙子,也不容易造成路線的大改變。而新興知識份子政黨,因為沒有包袱與隨之而來的原則性,只要幾個稍有謀略、組織度,甚至自帶聲量與空氣票的「積極沙子」一摻進去,整個黨很容易就屁顛屁顛跟著跑了。
當然民主少不了要有新興勢力,一波一波地推動變革。但以現在台灣危疑不定的地緣局勢,我不能說我否定他們存在的意義,但絕不敢輕易把信任交給他們。
共產黨,尤其是毛澤東領導下的中共,是很樂於玩這種摻沙子的手段的。中國赤化前夕,南京政壇那些「民主黨派」,差不多都是摻沙子工程的成功案例。最明顯的例子,就是到了中國易幟後差不多十年,毛澤東開始「反右傾」,整肅這些曾經幫了中共大忙的「民主黨派」。這時民主黨派裡面摻進去的積極沙子,就冒出來了,運用他們過去潛伏在黨內掌握的各種黑材料,來把其他高層鬥掉,把整個民主黨派奪權過來。
但那些積極沙子,很清楚他們鬥不過毛澤東,所以就算奪了權,也不過是讓原先的「民主黨派」轉型為共產黨的橡皮圖章。至於那些積極份子,只要吃香喝辣、享受特供,並且逃過接下來一波波的政潮(例如文革),甚至運氣好點可以冠上「國母」之類的榮銜,這樣足矣。實際掌權的事就交給毛澤東吧。
這就是中共,尤其是毛澤東,慣用的「摻沙子」的手段。老實說,台灣人是被保護得太好了(我必須說兩蔣在這一點上,也扮演了『保護者』的角色,雖然他們根本無益於塑造台灣的共同體,但至少他們敢果斷執行反共),未必能理解我這邊在說什麼。
但早點學習早點防備,最好是在輿論形塑與民主選舉的階段,就把這個亂象解決掉⋯⋯這總比真的見到悲劇的發生再來流血犧牲,要來得好些。
原文出自蕪菁雜誌臉書,芋傳媒經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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