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車回到柏林時,已過六點半,天色猶未昏暗,倒是我腦袋還有點昏沉。夜裏沒睡好,今晨起了大早,只是原因之一。
從昨天(三)上午八點半與同仁開了將近六百公里的車程,前往法蘭克福機場辦通行證,然後入住機場附近某大而空蕩的旅館後,就待在裏面,沒再出去。去哪?連晚餐都只能送房間裏吃。
服務生敲了兩聲門,我門一開,沒人,眼前只見一座餐車,上面放著以保鲜膜包好的食物盤。我往右瞄了一下走廊,兩公尺外,他臉上包著口罩,手上戴著手套,對我點頭打招呼。我隔著口罩說了聲謝謝。他隔空點點頭,很客氣地説,(其實是友善地說)不客氣。
德國人不願或不慣戴口罩的原因之一就是,看不到對方的表情,無從確認或看穿表情後面的意圖。光看魚尾紋的展動,不見法令紋的伸縮,就會給人不確定、不安的感覺。
臉部的表情對德國或甚至西方來說,是一種重要語言,
「臉」真的就是「書」,充滿訊息,連畫像甚至照相,不左偏右側一下,臉部表情肯定僵硬到難過。
上床前看到世衞組織祕書長譚德塞對台灣的不實惡質指控,一時睡意全消,我知道,不把心裡一股鳥氣寫出來,這晚是別睡了。
睡是睡了,但清晨四點半就起床。「起床」,對,不是「醒來」,醒來早在起床之前。五點十五出門前往機場會合,一路心裏一直緊繃著。我知道,不會有問題的,一切按照既定計劃進行。最後,的確也是。但沒看到飛機降落,一颗心就是懸在那。
六點整,我和法蘭克福辦事處處長、一位同仁及熱誠一如往常的華航駐法蘭克福總經理和一位德籍同仁已在空曠的機坪上,等待著華航飛機抵達, 載著台灣捐給德國、捷克及波蘭口罩的飛機。
大家嘴上戴著口罩,圍站成鬆散的一圈。遠空無星,月亮猶孤伶伶地懸在那。晨曦已現,空氣微涼。忽然,有人略為緊張地指著遠方説:「來了。」我抬頭眯起眼睛,果然看到曙光中有顆亮點逐漸朝這邊移動過來。對,亮點台灣,一分一秒地靠近我的駐地德國。這時,我明顯地感受到口罩裏的溼氣,眼鏡上的霧氣,還有,心頭鬆了一口氣。
三小時後,四位國會議員,一位機埸所在地的黑森邦邦議員,還有德國籍的歐洲議會友台小組主席及四家媒體的記者全都準時出現在機場附近一家倉儲公司的大倉庫裏。我第一次看到超過十五個以上全戴著口罩的德國人在一起。
鏡頭前,我致詞時強調,台灣和德國是理念相同的國家,在過去幾十年裏,兩國國會各有友誼久遠的台德小組,民間交流更是頻繁。而在國際參與議題上,德國常扮演歐盟國家挺台的領頭羊角色。飽受中共威脅並因而孤立的台灣此次捐贈德國一百萬口罩,是知恩圖報的回饋,更是人溺己溺精神的體現。
台灣能幫忙,台灣願幫忙,台灣在幫忙。
(這麼棒的國家竟然被聯合國排除在外,你嘛幫幫忙!)
他們的回應,綜整起來:
「台灣微小卻偉大,孤立但獨立,面對命運的挑戰,展現了勇氣與智慧,此次抗疫表現令世人折服。對台灣捐贈口罩的義舉,德國與歐盟衷心感謝並咸認,不僅世衞組織,整個國際社會都應該將台灣納入。台灣需要世界,世界需要台灣。」我又感到口罩裏的溼氣,及,這一次,眼角的溼潤。
我台灣,我驕傲!
原文出自謝志偉粉絲頁,芋傳媒經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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