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底的百里侯決戰將至,「公投綁大選」確定入案,除了婚姻平權外,另一個重要議題即是爭取「2020 東京奧運台灣正名」,希望不再以「中華台北」的「畸形」名義出賽。然而,對於議題的認識以及時空脈絡的理解,多數人似乎還是一知半解,本次專題特別邀請到兩位體育界的資深人士對談,讓讀者們得以深入議題背後的前因後果。
2017 年,職棒例行賽期間,中信兄弟的「恰恰」彭政閔到台中一家「潮州肉圓」作客,對著店內老闆陳昭安直呼「前輩」,還訂了 100 份肉圓分送給隊友及對手統一獅。當時,引發網友熱議,不解陳昭安何以被彭政閔尊稱一聲「前輩」?
爬梳台灣棒球的光榮歷史,才知道陳昭安曾在 1979 年威廉波特少棒賽中,對義大利投出連續 18 次三振的完全比賽,至今仍是無人能追平的世界紀錄。曾參加過職棒俊國熊的測試,後來選擇引退,卻仍舊不放棄對棒球的熱愛,現任台灣幼兒棒球聯盟協會台中區主委,並利用假日期間教導小朋友打棒球。
而曾入選 1979 年第二隊國家少棒國手的許維智,是資深棒球評論員、台中市政府市政顧問,現為飛碟聯播網台中台《週末野球時間》節目主持人。有感於台灣體育環境的不足,毅然決然地投入選舉,今年以無黨籍身份參選台中市北屯區市議員,希望藉政治改變基層運動現況。
受訪者:陳昭安、許維智
芋傳媒記者胡家銘採訪整理
Q:兩位前輩都是資深的運動選手退役,也有參與國際賽事的經驗,談談你們對台灣正名的看法?
陳昭安:在我小時候,台灣對我來說就是很自然的認知,那個年代的教育氛圍都是以「中華民國」為主,相較之下,「中華台北」已經是很新的概念了,人說「古早代誌感情較深」,因為我穿過嘛!我穿著它去威廉波特比賽,所以無論是中華民國或台灣,我對它的感覺就是一種懷舊情感,跟紀政女士曾經以台灣名義出賽是一樣的,所以我支持台灣正名啊!
許維智:這就是所謂的世代差距,現在的運動員從觀賽到參賽,就已經習慣「中華台北」,你跟他講台灣正名,他可能覺得能參賽就好,但像昭安、紀政這些前輩,都有真正以台灣或是中華民國的名稱正式參賽過,如今改成中華台北,那種心理層次就有落差,讓人感覺「矮了一截」。因此,台灣正名有突顯自我尊嚴的意義。
Q:那個出國不易的年代,代表國家到海外征戰,內心有什麼特別感受?
陳昭安:當然是感到驕傲啊,因為我們代表「台灣」這塊土地去國外爭取榮譽回來,但是今天逼我們用「中華台北」,就我自己的立場,我認為這種感受不夠貼切啊,像我是嘉義人,當別人問你來自哪裏,我卻只能說「中華台北」?但我明明是來自「台灣」啊,這樣講好像我只是中華的一個地區,所以「中華台北」之於我,是一個很疏遠的名詞,因為「Chinese」就是中國嘛! 我們出國比賽時,有外國朋友問我們來自哪裡,大家都很自然地回答「台灣」,那英文怎麼講?「I …go to… Taiwan」喔?
許維智:「I come from Taiwan」啦!
Q:支持台灣正名,跟自己的國族認同有關嗎?
陳昭安:對啊!因為這是很直接的在地意識,外國人在轉播比賽,也都是以台灣稱呼啊!
許維智:其實早期我們有機會用「台灣」。1959 年在慕尼黑舉辦的國際奧會年會,認定中華民國奧會無法代表中國,所以將其名稱改為「台灣奧會」,且不同意使用中國相關的名義,但允許「Formosa」或「Taiwan」。到 1964、1968 年的奧運,國際奧會將台灣的官方代表改成「Taiwan」,但是當年的國民黨政府覺得「台灣」的政治意味濃厚,有「台獨」之意,又堅持要「中華」那個名字代表中國,所以將「Formosa」跟「Taiwan」拒於千里之外,最後在 1981 年於瑞士洛桑簽訂協議,選用「中華台北」(Chinese Taipei)作為國際運動賽事的代表名稱。
但這對其他縣市的人不公平啊,為什麼只獨尊台北?其實棒球的地域之分很明顯,你看像日本的甲子園,大阪、東京、北海道等,根著於地域性的認同感相當強烈,早期台灣也有這種氛圍,對台灣整體而言,「認同」是關鍵。
Q:認同「體育歸體育,政治歸政治」的說法嗎?
陳昭安:其實我認為,政治介入是好的,政府應該成為選手後盾,透過政治的力量去落實,不能只是靠民間努力,因為很多人不敢講,主要是怕失去運動舞台,坦白說也不能為難他們,如果這個部份能做好,我相信選手會很願意表態「我來自台灣」、「我愛台灣這塊土地」、「我是台灣人」。
許維智:政治跟體育是永遠無法切割的,台灣的國際處境很困難,你看台中要辦東亞青運,就被中國施壓取消,我記得有好幾次去上中國央視的節目,我都講棒球是台灣的國球,結果導播就喊卡了,怒斥我說:「台灣是咱們的一部份,什麼國家代表隊?國球?聽都沒聽過!請你用字遣詞修飾一下,叫中國台北!」
其實多數運動人還是認同「台灣選手」這個說法,就我所知至少有七八成的人支持台灣正名,但公開表態是另一回事。舉例來說,國家代表隊必須依循奧會模式,那麼國家級的教練要怎麼支持?他必須鞏固選手的權益啊!等於是「可以做、不能說」,這個講起來也很無奈啦!這也是為什麼體育出身的我要選擇參政。
我也呼應昭安提到的,只要國家重視我們的體育選手,不要只是錦上添花,雪中送炭比較重要!
Q:面對正名公投,將會如何看待最終結果?
許維智:我倒是有個想法,因為我們礙於參賽壓力被迫選擇中華台北,但內心又想用回母親的名字台灣,如果無法兩全,何不乾脆比照日本模式,像他們叫「日本武士隊」(侍 Japan、侍ジャパン)代表國家,我們也可以透過全民集思廣益,想一個代表台灣的意象啊,然後讓它變成一個品牌行銷,還可以帶來經濟效益哩!
陳昭安:無論結果如何,我要講的是,談了很多輝煌的陳年往事,並不是說「見講講過去」而已,而是因為很多人對台灣歷史的了解不夠、對運動發展的歷史知道太少,我拿棒球來講,大部分的球員對台灣的棒球故事認識很淺,相對地對棒球的認同就沒有、國家認同也沒有,那麼,你對他說「中華民國」或「台灣」,可能一點都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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