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想論壇》日人被釋放但港人被虐殺 面對中國我們該有什麼樣的「常識」

本文作者為賴怡忠，由想想論壇授權轉載。

與伊斯蘭國殘暴度不遑多讓的對港民虐殺疑雲

香港反送中運動即將邁進第六個月，中方釋出「失序不可無限拖下去」的訊息，而在十月底中共十九大四中全會的「決定」中有關對香港部分的條文，也感覺到老共按耐不住，似乎要對港出重手了。港警上週對香港中文大學、這週末對香港理工大學發動攻擊，認為大學是示威者的重鎮，透過對高、中學校的系統性進攻，意圖殲滅示威者的據點。

先前已有超過三千人被逮捕後不知下落，港府也發布從六月反送中運動開始後到九月期間，有超過兩千五百起「發現屍體或送醫死亡事件」，256 件「自殺」案例。四個月確認死掉 2800 人，不知道是否這些失蹤者之後就變成了「發現屍體或送醫死亡與自殺」的案例。反正香港現在變成「月均死七百人」的地方，而其中大多數是年輕人。智利一個反政府示威死了十九人，立馬就有聯合國人權高專展開調查，香港反送中運動開始後每個月死七百人，同樣的聯合國高專除了在八月呼籲降低暴力並要港府獨立調查，之後就無消無息。港學生明知勢不可為，但依舊將自己當成向剛牆碰撞的雞蛋，作為喚醒其他港人與世界姑息主義力量的祭品，此舉令人不捨，也讓外人同感悲憤。

中共與港府名義上不用軍隊，但讓警察使用超限暴力對付港人，意圖透過極度恐怖鎮壓香港以回復秩序。這種作為與惡名昭彰的「伊斯蘭國」已經差別不大，只不過伊斯蘭國是公開處決異己使其殘暴看得到，而港民則是被「港警們」逮捕後不知去向，接著某些人就出現墜樓、海岸浮屍等遭遇。看不見的殘暴，但結果是一樣的。

中共四中全會「決定」進一步限縮與改寫一國兩制

這次四中全會罕見提到香港情勢，相對過去對台獨的恐嚇多於香港議題，顯見香港對中共形成多大的挑戰。大家早就不期待中共會理解到自己才是香港反送中運動越演越烈的元兇，這次的決定卻讓人發現中共對於反對意見的態度，是更進一步收緊，而不是與其對話並將關鍵因素納入考量。如果中共以極端暴力成功讓香港「恢復秩序」，根據「決定」，之後香港的待遇也必然與過去完全不同。老共是否會以對新疆維吾爾人的方式對付其認定的香港「刁民」，並利用這個機會一次殲滅掉現在還留在香港的反共餘孽，是現在需要高度關注的議題。

這次的「決定」提到好幾件事，首先是提到「一國先於兩制」，因此沒有所謂「一國兩制」，而是「以一國為基礎的兩制」，同時據此強調中央對香港具有全面管治權，而港府只有高度自治權。（「必须坚持“一国”是实行“两制”的前提和基础，“两制”从属和派生于“一国”并统一于“一国”之内。严格依照宪法和基本法对香港特别行政区、澳门特别行政区实行管治，」、「维护宪法和基本法确定的宪制秩序，把坚持“一国”原则和尊重“两制”差异、维护中央对特别行政区全面管治权和保障特别行政区高度自治权、」）。

接著對港人治港提出要以愛國者為前提，但中共可以自行定義何為愛國者。（「坚持以爱国者为主体的“港人治港”、“澳人治澳”」）。更提到要將類似 23 條立法的國安法（「建立健全特别行政区维护国家安全的法律制度和执行机制」）。中方也怪罪香港的愛國教育不夠導致反送中運動，絲毫沒考慮抗爭者是多是香港 97 回歸之後才開始受教育，甚至不少人是在 97 之後才出生，包括「被自殺成裸屍」的 15 歲少女陳彥霖。（「加强对香港、澳门社会特别是公职人员和青少年的宪法和基本法教育、国情教育、中国历史和中华文化教育，增强香港、澳门同胞国家意识和爱国精神。」）

這些「決定」一但實施，香港的獨立法治立即完蛋，因為一國高於兩制，中央還對香港有全面管治權，相對來說，特區政府就只是「高度自治」，這個「高度自治」的意義，還得服從中共主導的人大常委會之解釋。此外，基本法說中央對港府官員有「任命」權，但四中全會的決定卻將其改為「任免」。因此這是基本上消滅一國兩制、香港自治的決定，獨立法治將因此被破壞殆盡。香港作為金融中心的能力會因此到毀滅性的打擊。

中國不再關心香港的重要性嗎？

過去香港「一國兩制」之現狀不僅有所謂對台灣的「垂範作用」，意即希望透過在香港的成功實施，可以誘使台灣人民更接受一國兩制的統一方案。但台灣民主化後，更少人願意接受丟掉自主權，讓北京決定台灣未來的「一國兩制」，因此這個垂範作用不大。但過去十多年來外界依舊重視一國兩制在香港的理由，是其多少保障一定程度的獨立法治與自由訊息流通，而這些是作為一個金融中心的前提條件。加上中國對內嚴格實施貨幣與資本管制，因此非常需要香港作為對外募資的中心，外資也多透過香港投資中國，不願直接將資金投入。去年有 1200 億美金投資中國，但有八成（960 億）是透過香港。顯見香港對中國金融的重要性，特別是美中貿易戰開打後，中國在更缺乏資金下，自然會更需要香港這個金融中心協助其募資。

但似乎中國也認為外國不可能撤出這個僅次於紐約與倫敦的國企金融中心，特別是紐約靠美國，倫敦靠歐洲，香港靠的主要就是中國。北京可能反而認為香港對中國重要性是外資的弱點，不是可以對北京說三道四的籌碼。敢對香港出重手，降低香港的獨立法治能力，是否意味著中國賭外資不願離開香港。反正當年天安門發生時，中國比現在更弱，都能夠撐兩年就沒事了，現在身為 G-2 一員，自然承受力會大增。

中國日前釋放日本「間諜」所顯現的對中「常識」

當對港的金融地位都可以不管，感覺好像任何手段對北京都不起作用。香港人民「反送中」是否到頭來只會變成一齣悲壯的人民運動史詩？看到中國主動釋放北被捕日本的北海道大學教授，發現事情也不需那麼悲觀，但重點是國際社會必須很實質的與港人站在一起。

岩谷將教授日前獲釋是很奇特的，因為中國傳媒一直宣傳，對川普充滿不信任感的安倍，在被川普一再在貿易與基地問題施壓下，決定改善與中國關係，作為對美國的對抗籌碼。照講這麼倚賴中國以抗美的安倍，應該對被捕日本教授不敢吭聲才對，是日本底氣不足有求於中國，因此怎會使北京釋放一個公開承認對其國安成傷害的疑慮分子在外面趴趴走呢？

事實上，當岩谷教授被「失蹤」，之被確認被中國關押，日本研究中國的學術要角就開始公開提出抗議，還有重量級教授直接取消去中國的行程以示其不滿。而香港事件的惡警暴行被揭發後，不僅有日本執政黨某派系提出派系決議，主張明年不應邀請習近平訪問日本，連同屬共產黨陣營的日本共產黨，也發聲明要求停止對香港的打壓。由於當日中關係不佳時，中共一向把日共視為改善中日關係的首要合作對象，因此這個反中共打壓香港的聲明，在社會主義陣營中是有引發不少議論的。

固然明年習近平訪日之舉可說是對中國的籌碼，但何嘗不是對日本的壓力呢？因為習如不來，日本可能會失去更多。但在日本執政黨、共產黨、中國研究學界同心合力「齊上齊落」對中共發出譴責、杯葛等連續動作時，使得北京政府反而變得投鼠忌器，變得審慎異常。被中國國安逮捕（不是留置協助調查）的日本教授在這個背景下被釋放與這些作為不能說無關。

中國忌憚對手實力也擔心外壓。在經濟下行當口，有人擔心死要面子的中國只會以更硬手段反擊，但日本的經驗顯示，團結同心才能讓中國領悟到問題的嚴重性。全世界對香港的強力支持，少提一堆不面對現實，把示威者反抗與掌握優勢武力暴警的體制性暴力等量齊觀的假中立評論，這會是香港有希望的「常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