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秋遠專欄》來生，願你別只是做自己

瓊瑤在文壇上的表現，當然有資格代表一個時代，事實上，她也活成了她想要的樣子。不論是 9 歲可以寫出小說、18 歲念中山女中，與 43 歲的高中國文老師談戀愛，父母反對他們結婚，最後甚至鬧上社會新聞，老師被學校開除，在 1979 年鬱抑鬱而終，都是如此。

她沒考上大學，但是在 21 歲那年，與台大外文系畢業的才子在一起，他們欣賞彼此的文采，但是男生一直沒能靠文字出類拔萃，或者說，懷才不遇。而她持續投稿，把 18 歲的經歷，在 25 歲寫成一本書：《窗外》，因為在當時，還是驚世駭俗的師生戀、老少戀，在壓抑的年代裡，瞬間爆紅大賣。她與先生，也該是分道揚鑣的時候。這個人，在 18 歲的少女眼裡，是風流才子，在 25 歲的女人眼裡，是窮酸書生。她筆下的楊明遠，大概就是這樣的人。而皇冠出版社的社長平鑫濤，就在這時候出現了。

往後的故事，大家都可以從瓊瑤、平鑫濤元配林婉珍的自述中，得到完全不同樣貌的真相。瓊瑤的描述，是她的書非常賣座，但是被先生嫌棄，說這是沒水準的作品。先生經常用馬景濤的怒、秦漢的酸，來貶低她。她說，在她成名以後，他們的對話經常是這樣的：
「如果你一天到晚寫這些沒深度的東西，你一輩子都不會進步！」
「你去寫那些藏諸名山、流傳後世的不朽名著，讓我去寫沒深度、沒格調的故事！我只想說故事，只愛說故事。我才氣不高，學問不深。寫得出來，能有地方發表，我就很滿足了！」

很瓊瑤的說法，對不對？

但是，真相究竟是什麼？如果兩個人都不願意說，既然是私人感情，我們當然沒有說話的餘地。但是如果前夫沒有話語權，那麼，為什麼兩人會離婚，就有很多的想像空間，並不是她說的就一定是真相， 例如她說，先生在棉被裡對他下毒、情緒暴躁、佔有慾強、嫉妒她的所有成就。

至於，她與平鑫濤的故事，就她自己的說法，當然也是纏綿悱惻。例如，當她執意要跟平先生分手，但是平先生卻把車開去撞懸崖，她趴在引擎蓋上，平先生才煞車，兩人體會到「彼此的愛真的這麼深」。但是站在元配的角度，說詞當然不會一樣。

那麼，誰說的版本是真的？這很重要嗎？

平鑫濤就像是何慕天，前夫就像是楊明遠，她當然就是李夢竹。他們在嘉陵江畔相遇，又一路糾纏到台灣。她可以把她與老師的經過寫成《窗外》，當然也可以把她與平、前夫的經過寫成《幾度夕陽紅》。何書桓可以說，「我不是天下唯一一個為兩個女人動心的男人吧！」費雲帆會說，「那時候的你，只不過是失了一條腿，紫菱呢，失去的是她的愛情啊！」

瓊瑤這輩子都在追求愛情，她自己的愛情，不顧一切、不管別人、不在意世俗的愛情。她就像她書裡的江雁蓉、李夢竹、汪紫菱、陸依萍、方絲縈、章含煙等人，敢愛敢恨、無怨無悔、為愛犧牲、想要就要得到的女人。這是愛情，因為愛情是自私的，而她本來也就不在乎這個社會怎麼看她，她活在自己世界裡的愛情，而且她得到了一個可以跟她一起在這個世界裡的人。

即使她的愛情天堂裡，不食人間煙火、講的都不是人話，但是，這仍然是她的愛情。重點是，她能把愛情變現。愛情能變現，大概就跟流量能變現一樣的難。所以，即使她的愛情三觀嚴重偏差，但是仍然對得起她自己。只是，如果你的愛情沒辦法變現，還是別嘗試她的人生，畢竟她一生自私，到往生那一刻都是。

她的離去，雖說「翩然」，也是她的個人選擇，但是對於許多身陷痛苦的人來說，卻是一個路標，所以我說，她一生的價值觀就是自我，或是自私，她做到了徹底的自私，不過不是每個人都有她這種才華與運氣。

來生，願你別只是做自己。

原文出自呂秋遠臉書，芋傳媒經授權轉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