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抖音一響父母白養」,最近常常聽到這句話,抖音來自中國有資安的問題,這個部分已經很多人知道,現在我並沒有要討論資安的問題。
對於抖音短影片讓小孩沉迷無法集中注意力,變得成績不好,思考碎片化,我並不覺得這是什麼新的問題,也不覺得有什麼人可以用禁止的方式來解決這個問題。
用國家安全的理由來禁止抖音,這我是支持的,說抖音是數位鴉片必須禁止,我持不同的看法。
笨蛋有兩種,一種是成績好的笨蛋,一種是成績差的笨蛋,成績好的笨蛋比成績差的笨蛋更笨,因此一件事情用會不會影響小孩成績來判斷它的好壞,基本上會有一定的迷思。
說二十一世紀的技術會損壞人類的大腦,分散人的注意力,其實這不是新的問題,也不用大驚小怪。
西元一世紀,古羅馬哲學家塞內卡也擔心新技術會降低他的注意力:他抱怨說大量的書籍讓人分心。一直以來對積累的眾多書籍都有負面的主張,十四世紀的意大利學者彼特拉克說:相信我,這不是用文學來滋養心靈,而是用重量扼殺、掩埋、折磨它,直到發狂,再也無法品嚐任何東西,而是渴望地凝視著一切。
做研究的人,有時候會發現念很多論文,反而不會有新的想法,無法產生創意,一直在別人的想法裡面打轉,只能做小小改進的研究,不會有重大的進展。
開始有電視之後,大家也發現,電視對人類注意力剝奪的影響,尼爾·波茲曼 1985 年出版的「娛樂至死」,說人類是電死自己的白老鼠。
從書籍變成電視,從電視變成電腦,從電腦變成手機,從 YouTube 變成抖音,這個問題一直存在。
現在每天的日常生活是時時刻刻伴隨著我們的「手機網路文化」,三十秒的娛樂短片和可笑的圖像填滿人生的空隙,好一點的人隨時用 Google 查詢定義和懶人包,用社群網路和 Line 不斷傳送別人的看法和評論的意見。
波茲曼說:「到處是水卻沒有一滴水可以喝」在訊息的海洋裏,卻找不到一點有用的訊息,人們由於享樂而失去了自由。毀掉我們的不是我們所憎恨的東西,而恰恰是我們所熱愛的東西。
過去,人們是為了解決生活中的問題而搜尋訊息,現在是為了讓無用的訊息派上用場而製造問題。
根據皮亞傑的理論,只有口頭語言的人,在智力上不及有書面文字的人,而「電視文化」裏的人,比前兩者都表現得智力低下,那我想網路手機文化更加淒慘。
在交大反烏托邦的演講,我引了哈伯瑪斯的一句話:「溝通的過程已決定了達成共識的可能性」,看最近打陳建仁的學術地位,就知道抖音世代裡面無知的力量有多大,而不同想法的人之間根本無法溝通。
每天活在虛擬的夢幻世界當中,何必考慮什麼是真實的問題?能夠刺激自己感官的就是王道,夢幻的世界摧毁了,只要按下重置鍵就能夠回到原來的生活。
渴望回到注意力和記憶力得到妥善管理的過去時代,並不是什麼新鮮事。柏拉圖在《斐德羅篇》中,講述了古代文字發明者,一位名叫泰特的埃及神,如何將他的作品呈現給眾神之王塔姆斯:這項發明將使埃及人變得更聰明,並提高他們的記憶力;因為它是記憶力和智慧的長生不老藥。
埃及眾神之王塔姆斯的預言恰恰相反:
這項發明會在學習使用它的人的頭腦產生健忘,他們不會練習記憶。對由不屬於自己的外部文字產生的信任,會阻止他們使用自己的記憶。你發明了一種長生不老藥,不是記憶藥,而是提醒藥;你向你的學生提供智慧的外表,而不是真正的智慧,他們會在沒有指導的情況下,閱讀很多東西,看起來知道很多事情,而實際上他們大部分是無知的,並且很難相處,他們不聰明,但只顯得聰明。
所有別人的想法,外界的資訊,不管是文字、圖片或影像,不管是 1 秒鐘、30 秒或 3 小時,不管是知識或娛樂,其實都是干擾,這是自古以來的問題,保護自己的專注力,成為能夠思考的人,並不是件簡單的事情。
原文出自李忠憲臉書,芋傳媒經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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