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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志偉專欄》色 情 ─ 讀凃妙沂的〈歸〉

苦楝。 圖片來源:取自 維基共享資源

讀到凃妙沂為「白色情人節」寫的這首詩,頓覺眼睛一亮,心頭一震。

明亮簡約的字句所鋪陳的實景和意象,令人直有清爽舒暢的心靈洗滌感,而流暢中卻又透著淡淡的憂傷。

我跟你曾走過這條路
苦楝花開時
紫色繽紛一片
我跟你曾走過這條路
荷蘭磚牆下
金黃色的容顏
烏雲遮住了前方
種滿檳榔樹的小路
不要隨意摘下成熟的芒果
我依然在這裡
你歸來時
雨珠佈滿了窗前
伊嗨,雨珠佈滿窗前

如果說,在「白色情人節」這五個字裡,我們看到了「色情」兩個字,那麼,將之拿來切入這首已斷線而待續的情詩是恰當的:從往昔「曾和你走過」的紫色繽紛(苦楝花),經過金黃色容顏、烏雲、檳榔樹(綠)、熟芒果(也是金黃或淡紅)、直到有一天等「你歸來時」,窗前無色透明的雨珠 。

苦楝花。
圖片來源:取自 莊溪 認識植物 網頁

「一樹苦楝花」實為「一段苦戀情」已呼之欲出外。沉浸在回憶裏,鄉間小路的顏色沿途繽紛不定也是對應著心中小鹿砰砰不停地亂跳。

往昔的燦爛無疑,當下的苦等無底,那麼,未來的結局無果嗎?

這首詩呈現了悠悠的美麗與淡淡的哀愁,正是:愛情的故事,非淒不美也。

但是若有讀者認為,既然是烏雲最後擋住了所有色彩的繽紛,這就暗示了詩中的「我」(不必然是詩人自己)必將空等的結局,那我會認為,這是淒而不美。我以為,「荷蘭」加「金黃」才是關鍵所在。

不必是台南人,只要是台灣人,讀到「荷蘭磚牆下 金黃色的容顏」這一句時,腦海裡必然會浮現出「安平追想曲」這首背景設定為荷蘭時代的南台灣歌謠,一段據傳係真有其人其事的哀怨愛情。

我想指出的是,這首歌裡的愛情故事之所以哀怨,不是因為「女的追想曲」而「男的不想娶」。不,不是這樣的。其之所以哀怨,是因為金髮混血女兒複製了母親的命運 ─ 浪漫點的說法,是「終極漂泊的男性與永遠等待的女性」的命定原型(「命定」的意思就是「男性視野」的意思),而現實些的說法,就是:「上路的男人」和「上道的情人」是兩回事。

順帶一提,這種原型在西方文化裡最誇張的,依我之見,應非「漂泊的荷蘭人」(Der fliegende Holländer)莫屬!( ´fliegend´ 本義是「飛行」沒錯,但此處是「飄泊不定」之意)。遭到天譴的船長被詛咒連人帶船漂流海上,每隔七年(一說「十年」)才能靠岸,然後還得遇到一個既愛他又對他忠誠且願意犧牲其靈魂的女人,才得解脫此詛咒。我可以告訴所有女性朋友:這傢伙只靠岸,不靠譜。

回到「歸」這個字。此字有意思。其本義是「女嫁」曰「歸」。而詩裡,「榔」字有「郎」,「歸」義有「婦」。似乎,只要等待中的人路上別胡亂摘採「芒果」(「茫」果),那麼,結局圓滿並非不可期待。

可是,這只是期待,「我依然在這裡」的「依然」兩字,與其說的是「洪荒」兩個字,不如說是道盡了「無奈與哀怨」五個字。所有視覺的「色」到了這裡,都成了味覺的「澀」,苦楝者,苦戀也,而苦戀者,苦澀也。

然而,我覺得最淒美哀怨的還是結尾這三句:「你歸來時,雨珠佈滿了窗前。伊嗨,雨珠佈滿窗前。」
是的,如果,「你」終究真的回來了,「依然」就變成「伊嗨」!那,什麼叫「雨珠佈滿了窗前」?就是「淚珠充滿了雙眸」啊!

若然,不是「歸有光」,而是「歸有淚光」了。是哀怨而喜悅的淚光。喜悅而哀怨的涙光。

原文出自謝志偉粉絲頁,芋傳媒經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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