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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色是原諒的顏色」不只失敗,還有2個問題

圖片來源:取自 吳奕萱 臉書

中國國民黨做了一個很失敗的操作,「綠色是原諒的顏色」。

這個操作除了失敗,還有兩個更嚴重的問題:

其一,這是一個來自中國的網絡梗。
就算客氣地不說這是被文化統戰,也至少是被同化而不掙扎。
其二,這是一個具有強烈父權意味,打壓「不夠陽剛的男性」,並且毫不令人意外地,厭女梗。

「綠色是原諒色」是中國多年來歷久彌新的網路梗,起源是中文的「戴綠帽」。

最初比較熱門的變體改編自張韶涵《歐若拉》「愛是一道光,綠到你發慌」。

圖片來源:取自 吳奕萱 臉書

還有數位諸葛亮掛在嘴邊的「要想生活過得去,頭上必須帶點綠」,及同款梗「只要生活過得去,哪怕頭上帶點綠」。

圖片來源:取自 吳奕萱 臉書

這說的是吃軟飯少奮鬥十年的男人就不要計較老婆外遇了,或是如果想升官發財,就得接收長官上司的小三小四小五,幫他們處理外遇對象的合法地位,又繼續放任她們跟上司發展關係。

再晚一波的「當然是選擇原諒她」跟 ptt 母豬教一樣,難以具體溯源「第一個」提出的人,但可以輕易抓出幾波網路高潮。

其中比較熱門的「事件」,一是熱門段子

「誰沒個過去,誰年輕時沒犯過錯,誰沒上過床,誰沒破過處,誰沒含過雞吧,我第一個給了前男友又怎麼了,我們是真愛,你一個接盤的有什麼資格計較,大男人要心胸寬廣,不就是媳婦兒是破鞋麼, 不就是媳婦兒被人操了幾年麼,不就是媳婦兒含過別的男人雞吧麼,不就是媳婦兒肚子裡死過幾個人麼,不就是喜當爹,媳婦兒生了別人的孩子嗎,有什麼大不了,這些都不能包容,你就是個自卑陽痿不成熟心理變態的小人,當然是選擇原諒她啊!」

隨之而生的就是各種以綠色為主色的梗圖。

再是音頻歌手「洛天依」(請簡單理解成中國版的初音未來,火紅程度也差不多)歌曲《當然是選擇原諒她啊》,和中國古風圈男聲團體「滿漢全席音樂團隊」歌曲《當然是選擇原諒她》。

圖片來源:取自 吳奕萱 臉書
圖片來源:取自 吳奕萱 臉書

這些梗圖、音樂既嘲諷「被綠」的男人,無法控制自己女人忠貞的男人不夠陽剛,選擇原諒的男人則更加「失敗」「墮落」「不威武」。

並且,在將這類男性刻意描繪成卑微、受委屈時,反襯女人不專一不忠貞還振振有詞的惡劣樣貌,通稱這些是「女拳主義」「田園女拳」,大抵等同於母豬教說的「女權自助餐」。

接受這些渣女的男人都被統稱為「接盤」「接盤俠」,類同母豬教口中所謂的「資源回收」「資源回收業者」。

也跟母豬教一樣,他們會聲稱自己針對的不是所有女人,是那些渣女,甚至聲稱是為被綠的男人討公道。

但他們製作、使用梗圖的時機越來越廣,廣到根本任何人都可以被罵到,隨他們定義。

圖片來源:取自 吳奕萱 臉書

例如,演員白百何被週刊拍到「外遇小鮮肉」,前夫出面表明他們已離婚兩年只是顧及孩子未公開,白並非外遇,女方卻仍被用「當然是選擇原諒她」來嘲諷攻擊,甚至同情前夫被「瞞分」還得出來澄清實在委屈。

他們也無法回應,為什麼相關創作中渣的都是女性,為什麼渣男這麼多,每次爆出八卦時卻只會針對「個人」進行批評,不會有針對男性整個性別群體的集體惡意創作熱潮。

女人被劈腿就是被劈腿,男人被劈腿卻能專門造一個詞「戴綠帽」,並由之開展出一系列衍生。

這就好像我們在中文裡,有特別針對女人造詞的「婊」「紅杏出牆」「棄婦」,卻很難找到能完整對應詞義的男性版本。

我們也能很輕易的從數位諸葛亮的轉貼裡發現,願意響應他這波操作的黨公職,女性比例遠高於男性。
也很巧,他分享男性公職的貼文,都不敢用他的統一文案「要想生活過得去,身上必須帶點綠」。
顯然,男人對於頭上戴綠還是更排斥,而簡勤佑很清楚他用的梗原意為何,不敢得罪男性公職。
說到底,男人對於頭上戴綠還是更排斥。

圖片來源:取自 吳奕萱 臉書

而這些都源自對男性和女性的性忠貞有截然不同而顯著的標準:

女人劈腿是渣、是髒、是下賤;男人劈腿是渣、是髒、但是也有點值得被鄉民網民吹捧羨慕。

女人被劈腿而選擇原諒人們同情、恨其不爭;男人被劈腿而選擇原諒,人們同情,並且訕笑。

回到使用來自中國的網路梗,是被同化而不掙扎。

「習得」中國用語,跟被中國用語「同化」是兩種層次,中國國民黨的數位諸葛亮這次的操作表現,更接近後者。

我想先說梗是什麼。

一個梗能紅,是因為它夠幽默夠好笑。

幽默是語言的高級運用,成功的幽默必須精準打中使用該語言族群的共同文化記憶,才能讓聽者讀者會心一笑。

所以國中男生之間會有很多爛笑點,很多班級或社團甚至會發展出某個語氣詞如「咻咻咻」「喂~」,反正就是外人有聽沒懂,族群內部的人卻會哈哈大笑的默契。

也就是說,幽默的基礎建立在「我懂你的明白」,它能確認出「我們是同一群人」,或著反過來,證明「我們都不是那種人」(比如嘲笑客家人、426)。

幽默有建構群體認同的互動功能。

拿恐龍推事裡的法條笑點去靠北工程師講,顯得莫名其妙;拿市井黑道的行話梗去跟政大學生講,他們也接不到。

我在市場學會跟選民交陪的氣口,用來跟性別 NGO 的朋友溝通,人家只會覺得我又油又 low。

如果我切換得回來,能好好用學術語言表達自己,那我就是「習得」了這種市場氣口;但如果我切不回來,變得只會用這種氣口說話,忘記過去在學術圈社運場的應對進退和語境,那我就是被這種市場氣口「同化」了。

博恩過去的脫口秀就常常引發這種討論,比如最嚴重的一次:

「我們」可以拿鄭南榕自焚開玩笑嗎?

這個梗要成立有兩層門檻,第一層,聽者要知道鄭南榕自焚事件;第二層,聽者要覺得這個文化記憶是已可被用作幽默素材的。

在第一層就卡關的人不會覺得好笑或難笑,因為他沒聽懂;進入第二層的人,則自動摩西分紅海般分做兩派不同的「我們」。

而這就是被中國用語「同化」的危機之所在。

語言的使用是會生疏的,比如一般人的英語巔峰是高三,考上大學後不說不看不背單字,就越來越爛。

中文作為台灣人的母語,我們不會忘記怎麼用它進行日常對話,但如果我們光是被動地接受中國用語和中國的梗,因為很方便、不用想,習得一次後之後看到都會覺得很好笑,我們好像也就不需要繼續思考怎麼用台灣用語去創造梗。

畢竟看上面,原來成功的幽默是這麼複雜困難的,幹嘛不撿現成的梗就好。尤其是像我們這些做社群的人,每天要幫公司、老闆發文想梗,當然知道「跟風」比「造風」快見效。
久而久之,缺乏練習,我們就不太擅長用自己的語言造梗。

我們共同能理解、接收到的幽默,都是中國幽默,和他們共同感受一種文化記憶,缺乏新的、屬於我們這個群體的梗。

再回頭看,這次事件作為一次社群操作展現了什麼。

一個有正常判斷能力的社群經營者,都知道並非什麼梗都能用。

任何梗都可能觸怒某群人,但永遠走溫和的中間路線就別想紅,所以我們做出的每個社群判斷,某種程度上都是在評估可以觸怒誰、不能觸怒誰,觸怒的成本會不會太高。

要正確判斷好這件事,必須牢記自己的核心價值,和我們要的受眾是誰。

中國國民黨在靠北蘇睏嘲諷性工作者時就失足了一次。

既然操刀的是一個登記在台灣、競逐台灣公職的政黨,使用中國的梗存在什麼風險,數位諸葛亮應該要知道。

但他還是用了,如果不是他忘記業主的核心價值是什麼,或者業主的核心價值並不在乎這個風險,那就是他懶於或沒有能力使用台灣用語造梗。

或許正是因為簡勤佑出身 Dcard,而台灣最熟悉善用中國梗的年齡族群,恰是年輕的在學學生,他才以為這波操作「會中」。

這也是許多台派獨派擔心的:
台灣失去華文圈文化中心地位後,現正熱愛 TikTok、瘋 TFBOYS、博君一肖的年輕人們,會不會是天然統的一代。

我不覺得喜歡這些東西就一定會成為統派,我自己也有愛的本命。

關鍵還是在,我們能不能覺察自己喜歡、被戳到笑點或萌點的事物背後有何風險,然後讓自己是「習得」而非「被同化」。

原文出自 Kristy Wu 臉書,芋傳媒經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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