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妳帶我上太平山頂,
我的眼裡是維多利亞港的醉人景觀,
妳的眼裡是對九七後的茫然與期盼。
隔年妳來臺北,我帶妳上陽明山,
雙城都有美麗的山,
親吻我們的風,後來卻很不一樣。
在那個網路還沒發達的年代,
我已不記得是誰先停筆,
一疊航空信成了記憶。
靜好歲月,默默伴我成家立業,
香港,我想妳了。
景觀依舊醉人的維多利亞港外,
一波波驚濤衝岸比執著,一朵朵浪花像有話要說。
我看著你們,百萬人走上街頭和平示威,政府不理會。
我看著你們,前仆後繼迎戰催淚彈,政府不手軟。
絢爛煙花已失色,讓槍火彈幕在這城市飛舞有何不可。
香港,妳會好起來嗎?
你們為何日子不好好過,不珍惜所擁有。
甚至有人說你變壞了,你收錢了,
但我看到,幾名武裝警察壓制其中一個你,
你毫不遲疑走過去,自己的肚子卻挨了一槍。
誰能告訴我,你到底收了多少錢,值得賣命成這樣。
誰能告訴我,你到底變得多壞,不管爸媽有多愛。
香港,妳會好起來嗎?
在街頭上被打的、受傷的,或許還算幸運吧,至少你還活在鏡頭下。
被帶走的、被消失的,沒有編號的蒙面黑警會讓你,後悔不知死活。
那是集體而平庸的邪惡,
警隊標語「We Serve with Pride and Care 」,
中文似乎是「我包你痛徹心扉」。
你們掙扎「We Fight with Blood and Tear」,
狂飲熱血醉成含淚顛沛。
香港,妳會好起來嗎?
那一發發槍彈,一道道水柱,那是扣下板機的手;
擲回催淚彈,扶起倒臥血泊中的手足,那是撐著雨傘的手;
誰能告訴我,哪一邊的手心是冷的,哪一邊的手心是熱的?
香港,妳會好起來嗎?
我不知道你們怎麼撐下來,更不知道還要撐多久?
半年來,警棍槍彈水砲沒有把你們打退,
面對高大堅硬的牆,你們依然像一顆顆雞蛋,
誰能告訴我,你們為何一直要去撞牆?
香港,妳會好起來嗎?
與惡的距離,與魔鬼的交易,在瀰漫火光煙霧的暗夜校園裡,
我看著你們,努力撐著那面黑旗,困難的呼吸,勝過卑微的喘氣。
我看著你們,撐著旗的手在發抖,
青春在眼前燃燒,可還記得上次的微笑。
孩子們,我好想叫你們回家,正義,也要留著命才要得回去!
孩子們,你們不想未來被淪落,平安,卻是你們對家人的承諾!
香港,妳會好起來嗎?
我不和他們爭論自由,不和他們爭論是暴警或暴民的錯,
他們看見你們,後來的暴力,我看見政府一直以來的暴力,
他們看見你們,打砸燒毀,那些被自殺、被輪暴的你們,他們沒看見,
瞳孔無法照遍角落,雙眼相信甚麼,靈魂就是甚麼。
香港,妳會好起來嗎?
妳挺在槍彈水柱,不懼逮捕羞辱,
東方明珠更加璀燦,東方明珠的傳說,
不再是那搖身成為迷人的五光十色,
而是不做那苟且偷安、任由碾碎的粉末。
香港,這幾年我一直在找妳,妳和妳的孩子平安嗎?
如果,這個命運在我面前墜落,不知道我和孩子是不是會軟弱;
盼望,你們激起大時代的驚濤,最終不會化為泡沫。
香港,我錯看了妳,
原以為妳只愛虛華功利,
自由,才是妳夢想的錦衣,
妳對夢想的堅持讓我,刮目相看、不可思議。
香港,妳會好起來,
我想再帶妳來陽明山走走,
希望雙城的秋風,
同樣溫柔地親吻兩片天空。
香港,妳會好起來,
太平山頂的星星會繼續為妳閃爍,
走過風雨,迎接光輝,
更堅強的妳我,總會重逢在世界的角落。
香港,妳會好起來,
我不是若無其事的旁觀者,
妳不是孤獨一個,
我會盡力為妳做點甚麼。
後記:1995 年我與一名香港筆友(Sandra)在港相會,隔年臺北再會,多年來我一直在找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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