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出生偏鄉的李章智,親眼見到阿嬤因送醫不及辭世,讓他立志從醫、深耕桃園偏鄉長達 11 年。然而,李章智雖然把病人照顧好了,卻錯過孩子的每個成長階段,成了他最大的遺憾。
聖保祿醫院山地醫療科主任李章智,從小生長在屏東恆春偏鄉地區,今年 42 歲的他,有著深邃的大眼睛,臉上總是帶著親切笑容,他笑說「不認識我的人,都以為我是原住民呢」。
談起從醫初衷,其實是受了阿嬤影響,他回憶,小時候一家人和阿嬤同住,阿嬤有一天突然腦溢血,卻因家住偏鄉、醫療資源匱乏,阿嬤因送醫不及病逝,此後他立志從醫,努力考上公費生。
畢業後,他奉派到當時的桃園縣復興鄉(現為桃園市復興區)擔任駐診醫師,復興鄉境內全是高山峻嶺、山路蜿蜒,不算長的路程,卻得開 2 個多小時的車才能抵達,讓他對復興鄉的第一印象就是永無止盡的暈車。
除了暈車,山上居民習慣飲用山泉水,是富含豐富礦物質的「硬水」,總讓他肚子拉個不停,每次下山就得扛幾罐平地的「軟水」,回來和山泉水搭配著喝,好些日子過後腸胃才漸漸適應山中飲食。
以公費生身分服務的 4 年,他漸漸愛上山中居民的純樸、愛上步調緩慢的生活方式,服務期滿後他自願留下,一週有 3 到 4 天都在山上,一晃眼就過了 11 個年頭。
李章智說,有別於山下每天得看 50 個以上的病人,整天都在忙著、趕著把病人看完,不僅壓力大、生活品質也差,反觀偏鄉,醫生和病人的關係很親近,「看診就像在和老朋友聊天,而不是以上對下的醫病關係」。
復興鄉的高義里、三光里、華陵里是居民俗稱的「後山」地區,早年沒有醫師駐診的年代,醫療資源等於零,居民即便繳了相同的健保費,卻得開 1 到 2 小時的車下山看病,2002 年以後 才總算有醫師 24 小時駐診。
李章智說,以前山上居民若被燙傷,認為看個醫生太舟車勞頓,索性隨手拿煙草或隨地抓一把乾草就往傷口上抹,甚至有人拿牙膏敷傷口,認為「有敷有保庇」,卻容易導致細菌感染,直到醫療站設立以後,居民才漸漸建立正確傷口照護知識。
山上居民特別愛吃黑豆、竹筍和肉類,導致痛風患者相當多,以往每次發病就吞止痛藥,吃到腎臟都壞掉,仍舊是治標不治本,因此他試圖教育居民改變生活習慣、吃藥控制,盡可能不要打止痛針,卻遭患者投訴「醫師不給打針」,種種無奈他也只能往肚裡吞。
殘酷的是,人的生老病死,不會因天候不佳而中斷,因此不論是強颱來襲、停電、過年過節,即便點著蠟燭,醫師都得 24 小時駐守照顧患者,最遠還曾收治過來自新竹尖石鄉和宜蘭山區的患者。
李章智說,平地孩子若半夜發燒,家長還有醫院急診可送,但山區孩子要是發燒,方圓百里內只有這麼一間醫療站可以依靠,「只要家長一通電話,醫療站的大門 24 小時為患者敞開」,還曾遇過家長頂著冬天近逼0度的低溫,背著生病的孩子騎一個多小時的機車前來看診,讓他更加堅定留在山上服務的決心。
然而,李章智雖然照顧了病人,卻忽略了最重要的家人,也是他投入偏鄉醫療以來內心最大的遺憾。
李章智苦笑說,他雖然結婚得早,但婚後大半時間都在山上,讓原本就是職業婦女的太太成了「偽單親」,必須母兼父職,一肩扛起家中大小事,不僅兩個兒子都是太太獨自一人到醫院生產,兒子生病、發燒時,他也只能隔著電話乾著急。
「我是不及格的爸爸」,說到這裡,李章智紅了眼眶,正因從小就沒有陪孩子一起長大,父子關係難免疏離。他嘆了口氣說,還記得有一次回家,孩子竟問太太「那個叔叔怎麼會來家裡住」,才讓他驚覺和孩子竟如此陌生,後來他也盡可能趁週末假期,好好陪伴孩子作為補償。
李章智說,許多有心服務偏鄉的醫師,最後都因為家庭因素,無法繼續待在山上,他也很感謝太太願意無條件支持他完成服務偏鄉的夢想,「如果可以的話,下半輩子都想繼續在山上服務」。
(中央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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