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週一有好些位朋友傳來一則影訊短片 (video),是「管爺」在南加州台大校友會做的演講摘錄,僅有短短三分鐘,所以應該是主辦者認為最精華的部份,看了有些話不吐不快。雖然「管案」目前也在監察院調查中,但辦案委員另有其人,所以我沒有洩露偵察或迴避表態的問題。
該案從年初台大「校長評選委員會」通過遴選管爺、並報請教育部聘任被拒開始,期間台大方面開過幾次行政會議與臨時校務會議,爭議反而越演越烈,台大與教育部之間的公文往返也不計其數,但吵到現在已經半年,教育部長換到第三人,管爺仍然誓言當仁不讓,甚至不惜千里迢迢投訴到國外;以往要選中央民代的,需要尋求海外鄉親的支持,現在連選台大校長也要去取暖,真是令人大開眼界。
管爺在短片中的講話,一改當初口出「爺們怕誰?」的狂態,輕聲細語、感性訴求,尤其是提到這些日子,隨時都有不相識的路人趨前問候加油,「不要被壞人打倒」、「我們全家都支持你」,醫院領葯會夾有一張溫馨問候小紙條、到常去的小吃店用餐會送上一盤菜請他。我回想自己從三十年前參與街頭抗爭與民主運動迄今,也時常有來自陌生人的鼓勵,但更多的是管爺不曾承受的:軍警暴力相向有之,黑函穢物塞進信箱有之,妻小在巷弄被侮辱恐嚇有之,自己被民代移送地檢或監察院調查有之;這些都還好,最不甘心的是,從沒有吃過免費的大菜,連小菜都沒有。
接著管爺話鋒一轉,指出人民的溫情表現恰恰對照出政府的「吃相太難看」、「完全執政、完全貪婪」、「手伸進大學裡,讓所有的人觸目驚心」、「過去相信的道德價值與公義標準,可以一夕之間就不在了」、「五權中我領教了四權,行政權中我也領教了六、七個部會」,以致於政府「把這件事搞成很複雜的政治事件」。
我雖然也認為小英政府對我不夠好,但這種罵法可不敢苟同。
的確這件事本來就是一件單純的法律事件,因為所有對管爺的指控都是法律層面的違失:在參選校長時,填表未充分揭露校外兼職;在遴選過程「副董選獨董」,未主動申請利益迴避;在出任企業獨董與薪酬委員等有給職務時,未事先取得校方許可;在赴中國講學時,未向教育部報備⋯⋯。凡此種種教育部不予聘任的理由,在在都有法令依據,所憑無一出自政治立場;但奇怪的是,管爺過去一昧以神隱方式拒絕依法論法,而在前述演講中,對這些具體的指控也置若罔聞,反倒指責政府在搞政治。這樣的顛倒是非、企圖先罵先贏,我看只有馬前總統說北檢起訴他是「政治迫害」,差可比擬。
「管案」也令我回憶起在台大求學與任教半世紀,所經歷過的校長。不客氣地說,歷任校長幾乎都是聽命於中國國民黨的官僚學閥,只有一位「無黨籍」的虞兆中校長是例外。他於1981年到校,三年一滿就被撤換,他最後一次主持校務會議之後的聚餐,走來和我同桌而坐,我略帶不滿地問他:「你的治校理念才開始推動,怎麽就要離開?」他苦笑:「三年前他們不認識我,要我來,現在他們知道我了,就不要我了。」我清楚記得,台大首創的「校園規劃委員會」與「校園環境總規劃書」,出自他之手;為了推廣多元學習,他邀請各學門教授組成工作小組,就文史哲藝、社會、自然、應用科學等諸領域,建立通識課程,也証明他的遠見。最重要者,他把大學的理念歸納為「大學自治,學術自主」,並強調學生有獨立人格,「大學生不需要與中小學同樣的管理方式」,更顯示他的人本教育。但虞校長忘記了台灣的大學在戒嚴時期,非但不是「自治」,而且是「黨治」,就這樣,台大失去了一位值得尊敬的校長。
儘管以往大多數的校長也不怎麽樣,但究竟那是在一黨獨大的威權時期,校長官派;即使在後來校長由選舉產生,也沒有傳出像管爺一樣,事前就被舉發不配為人師表。今天如果台大當真容許這樣一位在性格上與行為上的「瑕疵品」來領導,即使被評為全球十大,也只是騙騙外人,「一所偉大的大學」不可能對自己造成的「瑕疵」視而不見。
所謂「一所偉大的大學」,來自這段期間台大的代理校長郭大維之口,他在今年畢業典禮上對台大師生用這個題目做演講;這篇講稿透露出台大對管案的處理態度,讓人不勝憂慮。他直言:「現在台大陷入巨大的危機」,接著卻馬上援引「國立大學校院協會」及「私立大學校院協進會」的聲明,指責「政府不應干預遴選結果」,要求「政府尊重校務會議的決議」。郭代校長只會找一群無聊幫閒的團體來壯大聲勢、只知要求別人要尊重自己,卻說不出任何足以讓人尊重的理由;不只如此,在他領導下的台大校方行政人員,掩藏自己所有便宜行事的証據,否認自己所有違法亂紀的事實,那麽「陷入巨大的危機」,豈不只是遲早的事?把危機歸責於政府之後,郭代校長搬出一段陳腔爛調,對畢業生做廉價的期許:「身為台大的畢業生,你必須要有理想、要有榮譽感、對國家社會要有責任感、對弱勢要有同理心,⋯⋯要有雖千萬人吾往矣的精神。」說到理想、榮譽、責任、同理心、⋯⋯,高貴的大人啊,你自己有哪一樣?台大有一個管爺已經夠糟了,偏偏還有你!
我不禁又想到虞校長的話:「他們知道我了,就不要我了。」今天台大還是由看不見的「他們」在做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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