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OTTORO專欄》原來，ROC是中國的一省

五月的台灣很熱鬧。除了「中華民國」的斷交潮之外，美國聯邦參議院外交委員會亞太小組主席賈德納（Cory Gardner）也特別改變其亞太行計劃，不僅突然在五月底改機票新增台灣為首站與蔡英文總統會面，他還明白表示就是要在近日中國動作頻頻、鋪天蓋地的壓縮台灣國際空間之際，表達美國對台灣堅定的支持。於此同時，美國國會除了在二月底通過了《台灣旅行法案》，鼓勵美台之間所有層級互訪，更在五月間跨黨派推出了《2018 台灣國際參與法案》，支持台灣參加國際組織。

針對所有這些事件，「大家」的反應都很正常。

上任兩年不斷強調「維持現狀」的蔡英文總統終於發飆了：「中國這些去我國主權化的蠻橫作為，已經挑戰台灣社會的底線，台灣不會再忍讓。」

比較有意思是，蔡總統似乎也開竅了；「維持現狀」向來只是我方的一廂情願，甚至是鴕鳥心態，所以這回她的談話是全程以「台灣對中國」，而不再是「中華民國對大陸」。

對於《台灣旅行法案》的通過，中國各級單位則像接力賽般的跳腳痛批，並聲稱將全面對美外交報復；至於《台灣國際參與法案》的提案，由中共中央機關報的人民日報社所出版的環球時報，痛批這些美國「友台派」的議員是「趁亂裹亂」，「又作妖」了。

而當年在馬總統下力拼「外交休兵」的外交部次長沈呂巡，也突然對外交事務很有意見。他表示旅行法的通過與實際有效落實是兩碼事。而且該法案沒有表明「訪問華盛頓特區」（Visit Washington DC），只說「進美國（Enter U.S.A.）」與「鼓勵美台高階層互訪」。對此沈大使不僅覺得太可惜，還強調「如果是我們這種老外交官，一定會要求美方放進去」。

至於多年來「在台友中」的中國國民黨也不辜負大家對他們的印象。布吉納法索斷交一事還熱烘烘的，十位中國黨的立委在本期立院休會後隔日，立即浩浩蕩蕩到對岸朝見中國國台辦主任劉結一，呼應他大談「一個中國」、「九二共識」、和「兩岸一家親」的老調，但卻沒聽到中國黨在台灣向來掛在嘴邊的「一中各表」。

還有其他中國國民黨人的反應和消遣就無需在此一一敘述了。畢竟在野黨淪為「忠實的反對黨」是很多政治人物的通病，更何況此黨金字招牌最前面的就是「中國」斗大兩字。他們不怪對岸中國對台灣的霸凌，反而對台灣疾言厲色；套句前外交部長歐鴻鍊的批判︰「蔡政府一再透過美國踩對岸紅線，才會激怒中共」。

事實上，至今對於布國斷交事件的所有發言就數歐鴻鍊的最經典，值得在史書上記上一筆。歐鴻鍊說，蔡政府每次丟了邦交國，就罵對岸打壓，對岸追求統一，民進黨想要台獨，「兄弟登山，各自努力嘛！不要每次丟了邦交國，就罵人家打壓。沒什麼打壓的問題！你要有本事，你去追求獨立呀！沒本事輸了、罵人，毫無意義」。

歐前部長痛罵民進黨或蔡政府沒本事，我也沒話說。只不過這位前外交部長似乎忘了布吉納法索的斷交對象是「中華民國」，而且「中華民國」實質上是獨立於中華人民共和國之外的政治實體。他怎麼還要執政的民進黨「有本事就去追求獨立呀」？難不成，在歐鴻鍊和諸多中國國民黨人的心中，ROC 其實是中國的一省，並非主權獨立的國家，所以我們應當有骨氣一點追求「獨立」？中國國民黨和中國共產黨果真是同根生，是兄弟之黨，「兄弟登山，各自努力」，是吧？

沒錯，歐鴻鍊真正的說詞是「民進黨想要台獨」。只不過，在中國共產黨的眼中，除非台灣真的向中國俯首聽命、投降一鞠躬，管你叫什麼國，台灣國、中華民國、還是蔣經國，全都是《反分裂法》中的叛亂份子。而這也就是為何中國國民黨一干人會在台灣高唱〈中華民國頌〉，還會拿中華民國國旗打人，但去了對岸就只會像郝伯伯一樣哼起〈義勇軍進行曲〉，還會說出「國軍共軍都是中國軍」這番話。

話說回來，個人對這次的五月斷交潮其實是相當「高興」；萬一就像歐鴻鍊所言，在非洲僅存的友邦史瓦帝尼和瓜地馬拉很可能就是下個斷交國，真的也沒什麼不好。這絕對不是幸災樂禍，也不是看衰台灣。只是個人認為，這些靠錢綁樁的邦交國對台灣的幫助有限，而且台灣人民真的是該在「台灣與中華民國」及「統獨之間」做一個根本的抉擇了。因為在我看來，邦交國多寡不是問題；與中國建交的國家是滿山滿谷，但全世界都知道那是一個獨裁和人權不被保護的國度。相對而言，台灣早已是全球公認的民主國家，所以民主制度下，這就是一個選擇題，而不是道德或對錯的問題。

行文至此裡要講個小故事。應該是一年多前吧，一位來自台灣的留學生送我們一副「台灣獨立」的旗幟。漂亮的草綠色布條上有遙望玉山的背景，四個大大的漢字下還有兩句英文：I am Taiwanese. I stand for Taiwan’s Independence. （我是台灣人。我主張台灣獨立。）

這麼漂亮又有格的禮物，我們當然是欣然接受。但在接下旗幟並向學生道謝時，我對着在場也是來自台灣的一群學生半開玩笑的說：「我什麼時候說過支持台獨啊？」當下，所有人的表情大概只能用瞠目結舌來形容。在突然靜默還有點尷尬的氣氛下，我笑笑的說道：「我們向來支持的是住民自決。沒錯，雖然至今自己唯一的一本護照還是台灣的（就是不想說出那個顧人怨又是台灣絆腳石的 ROC），但既然我們長住美國，所以我自認無法替兩千多萬的台灣住民決定他們的將來。所以只要是在台灣人民自由意志下，在沒有被武力或恐嚇的情況下作出的決定，就算是自己不喜歡的結果，也不得不接受。」畢竟，我們主張的就是民主和尊重人權的制度。

也就是說，台灣的人民確實有自由在台灣和中國之間作選擇，也有權利在民主制度和集權專制兩者間作選擇，但台灣人民無權也不可能期待或要求國際社會能貼心解讀台灣人民的選擇。基本上，只要台灣人民在大小選舉中讓中國國民黨占了上風，其他國家的認知就是台灣傾中，打算和中國站在同一條陣線上了。這就是為何 2008 年馬英九先生當選總統之後，美國國會議員對着台美人雙手一攤的無奈說詞：「你們還要我怎麼幫台灣呢？你們的人民已經表態了啊？（The people have spoken! ）」沒錯吧？中國國民黨前面掛的確實是「中國」兩字的招牌。

更不用說在中國黨之流的眼中，原來，ROC 其實是中國的附庸，所以我們又有什麼資格去挑剔國際社會對台灣人民選擇的解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