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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忠憲專欄》面對極權統治的逃避反應

圖片來源:Pixabay

德國哈夫納的名著「一個德國人的故事」 1914-1933 回憶錄主要是要探討一個難題,第三帝國開始的時候,德國人到底跑哪去了?全部都死光或是從地球上消失了嗎?

1933 年 3 月 5 日二戰之前德國最後一次的民主投票,有 56% 的德國人投票反對納粹,只有 44% 的德國人支持納粹,這些人到底跑去那裡了?

書中有一篇,作者認為有「三種置身事外的誘惑」,自從一九三三年以來,德國已經重覆出現了千百萬個精神病理學案例,而「事外」的現象,即為此發展過程當中重要的一環。就正常人的眼光觀之,大多數德國人今天若非罹患了精神病。至少也會演變成這種局面,為了了解這種現象,就必須設身處地,想像一下不贊同納粹的人,於一九三三年夏天所面臨的奇特狀況,以及其令人詫異的反常矛盾。

不贊同納粹的德國人在一九三三年所處的境地,可說是任何人所能夠碰上的最艱困遭遇。人們已經找不到出路,受到完全的箝制,各種出人意料之外的衝擊到了極度的震撼。納粹已將所有人緊緊抓在手中,可以姿意妄為。所有的陣地均告陷落,任何集體抗拒行動都變得毫無可能,個人的抵抗更只不過形同自殺而已。即使在生活中的私人避難所,我們也不斷受到窮追猛打。

各個生活領域均已崩解,出現了漫無止境的潰散逃竄。同時每天都有人向我們提出要求:並非勸我們投降,而是要我們變節,

只要與魔鬼締結一個小小的盟約,我們就不再是囚徒及被追趕的對象,

反而可以搖身一變,成為勝利者與加害者。

這是最簡單粗淺的誘惑,許多人就此陷入其彀中。隨後的發展卻往往顯現出來他們未免過於低估了自己必須為此付出的代價,而且根本就無法成為真正的納粹。這成千上萬人今天就在德國來回奔波,成為良心不安的納粹。他們配戴著黨徽,正如當初身披君王紫袍的馬克白,陷入兩難而無法自拔,必須一再接受良心的譴責。他們四下張望,尋覓脫身的機會而不可得,結果只能喝喝悶酒,服用安眠藥,不敢再繼想下去。他們已經不再清楚,究竟應該盼望納粹時代-也就是他們自己的時代趕快結束呢,還是擔心那個時代終將成為過去。不管怎麼樣,等到那一天來臨的時候,他們一定會悔不當初。可是在當前的環境下,這些人已經成為全世界的夢魘,再加上其道德觀點及精神狀態均已錯亂,沒有人曉得他們在倒下去以前,還會做出什麼樣的事情來-他們的故事其實還沒有真正被寫出來。除了這個最粗淺的誘惑之外,一九三三年還出現了許多種其他的誘惑形式。

一、較年長的人比較容易落入第一種圈套:逃避到幻想世界

他們喜歡自命不凡,把自己幻想成高人一等。凡是落入這個圈套的人,眼中只見納粹於掌權之初所呈現的半吊子和不專業作風。他們每天藉此向自己和別人提出證明,表示一切都不可能照著這個樣子長久進行下去。他們擺出一副比別人更有概念,等著看好戲的姿態。他們對納粹妖魔般的行為視而不見,只是把目光集中在兒戲和瞎胡鬧的部分。他們自我欺騙,刻意表現得趾高氣昂、袖手旁觀,藉此來掩飾自己的全然束手無策。每當有新的鬧劇或《泰晤士報》上面的報導可供引述時,便覺得信心十足,更加沾沾自喜。這一種人起初心平氣和,志得意滿,接著就極力自我陶醉,月復一月預言納粹政權不可避免的覆亡。可是等到那個政府顯然已經站穩腳步,而且開始獲得成功以後,這才發現情況的確不妙,他們可沒有對此做好準備。

二、變得憤世嫉俗。像被虐待狂一般陷入了仇恨,憂傷和無止境的悲觀主義。

這幾乎稱得上是德國人失敗以後的自然反應,而每個德國人處於逆境時,無論是在個人或國家的生活領域之內都逃不出這個誘惑的折磨:此即完全放棄一切,以一種意氣消沉的無所謂態度,把自己和世界拱手交予魔鬼。同時他們更以執迷不悟的乖戾態度來進行道德上的自殺。「我開始對陽光感覺厭煩。啊,寰宇即將全面崩坍!」

三、完全與現實脫節。絕不可讓自己被仇恨與苦難所腐化,而且務必要保持品行端正,心平氣和,和藹可親及「不拘形式」。

可是令人激憤與受折磨的事件日復一日迎面襲來,該怎麼做才有辦法避開仇恨與苦難呢?唯一的辦法就是淡然置之,把目光移開,把耳朵摀住,並設法避世絕俗。但這只會使人柔弱到麻木不仁的地步,最後也產生一種類似精神疾病的症狀,如果過分涉入與不聽規勸者的論戰及爭吵,只會造成對醜惡行為的仇恨,結果反而摧毀了自己心中難以重建的有價值事物,於是表示拒絕的姿態是退避,而非攻擊。

《李忠憲專欄》面對極權統治的逃避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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圖片來源:李忠憲臉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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