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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

留學時的謝志偉。 圖片來源:截自youtube 影片

2008 年 1 月,阿扁仍在位,YouTube 上有人上傳了一隻短片,標題是「年輕時代的謝志偉」,主要內容就是好幾張我可能都找不到了的照片。而照片就放在一張上面寫著「阿扁下台」四個大字的卡片上。有無可能是當時必須藉這四個字來當「介紹謝志偉而未攻擊謝志偉」的防毒面具(今天就叫防病毒口罩了)? 其時,我仍是扁政府的新聞局局長兼政府發言人。

不知何故,我剛又看到了這隻短片。還是我之前把它珍藏起來,剛不小心按到了?

上傳這短片並邊放照片邊解説的人,本身也在照片裏,幾乎每一張。他是我的學生,我當年在服預官役時的學生。一個全家離開台灣前,來告訴我的學生。

1980 六月,我碩士畢業,同年秋天就服預官役去了。基礎訓練之後,分發去成功嶺師司令部之前,我報名了士校教官的考試。由於士校外文只教英文,沒有德文老師名額,於是我就報了「英文科」,結果,放榜後,德文系的我報考英文組,卻被錄取為國文老師。服務/役地點在中壢三仔頂的兵工學校。
揮別成功嶺,來到山仔頂兵工學校時,發現課程共分兩組,一為普學科,一為國文科。前者全稱是「普通學科」,有英數理化等課程,主要老師都是預官。但我很驚訝地發現,國文科不但未被劃入普學科,且是和「政戰科」同一空間,同一上司。

換句話說,「國文」被歸類為思想教育。

我的學生都是清一色五分頭的年輕小夥子。他們國中畢業考軍校,六年後畢業,以專長如修車、運補等分發到各單位當士官。

這些學員都是十四、五歲上下,在我這二十六、七歲老師的眼中,與其說是我的學生,不如說是我的弟弟,我滿喜歡的弟弟們。我覺得,他們大概也沒把我當老師,而是當大哥哥,有時會告訴我他們的煩惱或困難。其中幾位在我退伍後,赴德國深造前,還來基隆看我。我 1987 年從德國回來後的前幾年,有一兩位也來找過我。後來就漸漸失去了聯絡。

我記得有一次,我考試的試題裏有一題是翻譯文天祥「正氣歌」裏的一句話「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有一位顯然上課沒注意,但是考試有準備的同學事先背了課文後的註釋:鼎鑊,大鍋也。飴者,甜漿。於是,他就將「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譯成白話如下:

「那用大鍋煮的糖漿非常好吃,跟他要,卻不給我」。你能說,他錯了嗎?

那時美麗島事件才發生沒多久。文天祥的「正氣歌」要講的是「忠」。仍處於被洗腦狀態的我,教起來毫無違和感(有的話,大概之後就沒有出國留學這回事了)。

1982 年五月退伍,而我已於三月考取德國學術交流總署的博士奬學金。九月赴德,一去整整五年,中間不曾返台,拿到博士後才回東吳母系任教。

就在德國那五年,我接觸到與台灣截然不同的環境,閲讀到有關台灣的書籍、文章等。我發現,

台灣人真的是有很多「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的人。

只是他們「忠」的對象既非故國,亦非遜皇,而是「自由、民主、人權」及立基於其上的國家,一個屬於台灣這塊土地自己的國家,此「忠」至死不渝。
2008 年的照片,距山仔頂時光已過將近三十年,距今又十二年,前後超過四十年。當年的老師不復年輕,而年輕小伙子也已進中年。

阿扁,不管怎麼説,當然也是「鼎鑊甘如飴」的一分子,不但準時下了台,也都已經關出來了。馬英九交棒被小英攔截,且已即將就職第二任了。前有九,後有二,就是共識沒九二。

今天再看到這些照片,想起當年總總,不知他們還認不認(得)我這個老師?或,這些年來,至少意識到「鼎鑊甘如飴」藏了個「台」字在裏面了嗎?

此刻,當年沒和同學上過的中國宋代蔣捷的一首詞浮現腦海:

少年聽雨歌樓上。紅燭昏羅帳。
壯年聽雨客舟中。江闊雲低,
斷雁叫西風。
而今聽雨僧廬下。鬢已星星也。
悲歡離合總無情。
一任階前
點滴到天明。

同學們,下次考試,可別把「點滴到天明」詮釋為「由於過度感傷人生的滄桑而累到不像樣,以至於打點滴打到天都亮」(慢慢唸,有押韻)。

對了,還有,那句話是「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不是「一日為師,終身為負」。當然更不是「一日為師,鐘聲為父」,好像一定要聽到下課的鐘聲才認師父。

老師一家安好,祝你們個個平安如意。下課!

原文出自謝志偉粉絲頁,芋傳媒經授權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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